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明明是一直都存在的事实,为什么现在听起来这么让人难受。更难受的是,殷莳天天日日时时刻刻记着这个事情,不让自己忘记,被冯洛仪僭越也不让自己生气。
若时光能倒流,能回到一年前的东林寺,沈缇很想给那时的自己一拳。
如果当时不去多事,就能父母之命、媒妁之言地把她真正娶回来,做真正的夫妻。
她天性便宅心仁厚,其实怎么样都不会苛待冯洛仪的。
他若赤心待她,纵她一时拘束伪装,待天长日久她明白了他的为人和心意,必也会将真性情与他。
偏自己多那一举,硬是把真夫妻变成了假夫妻。
此时思及这桩姻缘的前因后果,脑子只能想到那一句老话——天底下,没有卖后悔药的。
为何竟没有卖的。
且,最难受的是,他自问从始至终都没有让冯洛仪受过磋磨折辱。
可从一开始,便在让殷莳受委屈。
这心里的酸悔恨叹,实是笔墨难以形容。
“你并不欠她的。”沈缇霍然道,“莳娘,你不要弄错,你从不欠冯氏的。你是该当生气的。”
这都怪他。
庇护、照顾冯洛仪原是他一个人的事,怎地竟糊涂地将这责任变成了殷莳的。以至于累她委曲求全。
但殷莳却说:“我知道,我当然知道。但我感谢她。因为她,我才能嫁给你。”
沈缇看着她,不说话。
“嫁给你的好处,当初我就与你说过了。如今,只比我期待的还好。我想要的,都得到了。”
“我当然知道我是有资格生气的,但我得到的已经超了预期,在我不在意的地方,又何妨宽容些。何况小冯的确可悯。”
“沈缇。”殷莳也看着他,“这个事我和你的分歧点在于,我一直都知道也记得自己想要什么。但你,好像忘了。”
沈缇凝视着杯中茶汤。
“所以你生气,是因为这个?”他抬起眼。
“是。”殷莳承认。
沈缇道:“我自问,当初约定的都做到了。”
沈缇立直身体,为自己分辩:“冯氏落难,我不曾弃她。为了她,我与父亲妥协,回怀溪与殷氏结亲。成亲后,我给她妾室的名分和待遇。我自己拿银子贴补她。至今我未曾有一次对她大小声过。”
“莳娘嫁我,原是图个安稳生活,宽松环境。我自问不仅做到,还处处都敬重莳娘。”
“我自问并无愧心之处,实不知道自己缘何就成了有错之人。”
“……不,我的确有错。”沈缇神情严肃,“我错在,冯氏第一次僭越的时候,因怜悯而纵容了她。因此才有了第二次。才叫她一而再地去蔑视我的正室。”
“这么说起来,我的确是有过错的。你若生气,便生气吧。”
“你本就应该想生气便生气。一直叫你忍着憋着,是我的错。”
这就是殷莳最无奈的地方。因为同一件事情在她和他的眼里,因为相差千年的时差,而产生了巨大的认知的不同。
东林寺的时候,沈缇虽还有很多不足之处,可是对冯洛仪多么赤诚。这份赤诚支撑着他与父母对抗,一直到成功纳了冯洛仪为妾。
纳为妾,然后一切戛然而止,以这个名分为分界线,世界好像切割成了两段时间流。
从冯洛仪有了妾室的名分那一刻起,她便只是妾了。
这之后她做的事,在沈缇眼里全是僭越,全是不安稳、不知足,不合规矩。